孟晓夏

破败郊区的月亮。

【茄猩】Falling

*双杀手


张秋实感到王瀚哲的枪抵在他的后腰,于是缓缓举起双手,一言不发。他听到王瀚哲的冷笑,抿紧嘴唇,颤着声讲,瀚哲,把枪放下,好不好?手却偷偷伸进胸前的口袋里,拿出锋利的刀片,谋划着怎样不动声色地将刀片插进王瀚哲的眼睛。他能感受到枪口在他的后腰上放松了些,王瀚哲把枪放下去了,却转而从背后抱住他的腰,带点撒娇的意味:茄哥,回来啦,我好想你。


刀片又滑落进口袋,张秋实拍拍王瀚哲的手。小男孩的手总是凉的,长胳膊抱住他的腰还有余。瀚哲,他的口吻像是安慰,转过头与王瀚哲接吻。现在在他身边的是他的丈夫,他们是婚姻关系。他们接吻时同时这么想,可是眼神却毒蛇一样冰冷。也许已经有人在想怎样把对方置于死地,但是似乎现在可以暂时忽略。他们真的在像恋人一样拥抱、接吻、同睡一张床、有着同样的默契。王瀚哲不会告诉张秋实他已经发现了他的刀,同样,张秋实也不会告诉王瀚哲他已经销毁了他所有的子弹。


角落里的花瓶碎了,张秋实用余光注意到。他的心凉了半截,因为那里藏着不只一把凶器,他曾信心满满地以为不会被王瀚哲发现。这么想的时候他把王瀚哲推倒在沙发里,居高临下地跨坐在他的身上,张秋实此刻只觉得自己像个征服者,那种感觉跟杀人是不一样的,诸如此类对丈夫的凌辱让他很着迷。他的目光平静如水,没过一会儿却变得深情,又温柔地吻下去,感到王瀚哲环在他腰上的胳膊一点一点收紧——他对此感到很满意,这样子好像他们真的相爱。


王瀚哲没想过这么做,这样对于他们来说太过火,爱情带来的愚钝是危险的,所以他努力逼自己清醒。可是张秋实的嘴唇又迎上来,他还没来得及喘几口气,就再次陷入这个情与爱的漩涡里。迷离间他突然想知道自己的枪还在不在,接着松了一口气,因为冰冷的枪械还安稳地躺在他的腰下。再回过神来便撞进张秋实的目光里,对方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瀚哲?怎么了,不太适应吗?我们可是恋人关系啊。王瀚哲一瞬间闭上眼睛就再也不想睁开了,这句话从他们之中的谁口中说出来都好恶心。


话出口张秋实也觉得惊讶,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做了错事,竟然开始和与他貌合神离的丈夫讨论情与爱,那是在以前他从不会犯的愚蠢的错误,意识到这些以后他模糊地觉得心口发疼。其实刚进门他就注意到厨房里有血腥味,可能是王瀚哲买了新鲜的带血牛排,也可能是王瀚哲将一个倒霉蛋的身体的某一部分塞进榨汁机里去了。前后两者他分不清哪个更糟糕——他不爱吃带血牛排,也对活人的肉糜不感兴趣。


王瀚哲察觉到厨房的血腥味越来越大了,他相信无论破壁机还是榨汁机又或者是豆浆机被弄脏张秋实都不会开心。他希望张秋实认为那是带着新鲜血液的某种食物,幸好张秋实不知道他不喜欢吃三分熟的牛排。他马上开始后悔,与张秋实拥抱着滚在一起,心里却想的是自己的手沾了多少活人的血。但突然又开始夸奖自己:一个杀手学会忏悔多不容易。于是他们折腾到半夜,好像他们真的很爱对方一样,实际上谁都清楚那只是征服欲的另一种表达形式,本质上和杀人没有区别。王瀚哲在睡觉前祈祷,但愿榨汁机里的肉明天不要变质。


张秋实看到王瀚哲熟睡的脸突然横生出怨恨,并不安地意识到那是一种嫉妒。他在嫉妒王瀚哲,嫉妒他轻易所分得的自己的一部分爱。做的时候王瀚哲流下眼泪,他却觉得很快活,不免觉得自己太卑鄙无耻了,但又后悔他们结束的太早,感觉像一个未完待续的故事,这让他很不舒服。他转而想到客厅里碎掉的花瓶和门背后暂时还没被发现的钙片盒子,用疲惫的大脑恨王瀚哲能够睡得那么安稳。明天一定要杀了王瀚哲,他想。他希望今晚可以失眠。



王瀚哲再醒来的时候张秋实已经走了,他打开厨房的榨汁机闻到肉糜的腐臭,颇为遗憾地把两样东西都扔掉了,希望路边饥不择食的狗能解决掉里面的肉。洗漱前他习惯性拧开钙片瓶子,却发现那里已经空了,是张秋实发现了他子弹的藏匿地点并以他自己的方式销毁了。举着手里的枪时他感到惶恐,如果张秋实偏偏要选择今天杀了他,那么结局将没有任何悬念。不过如果他真要这么做的话昨晚就可以动手——这样一来主动权又握在张秋实手里了,好像放王瀚哲一命是他的大发善心。王瀚哲不喜欢这种所谓的大发善心,这像死刑缓期执行一样让人觉得煎熬,他比谁都更知道张秋实是什么样的人。


王瀚哲算错了,张秋实确实是昏了头,忘记了昨晚绝佳的机会。他要是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难得的话,或许多年后想起来也还是觉得很后悔。多可笑啊,绝顶聪明的张秋实,顾客眼中来无影去无踪的杀手老番茄,竟然在王瀚哲面前犯了致命的第二个错误。


他冷眼把包里的那张皱巴巴的白纸展开又看了一遍,第无数次想把它团成团扔掉。那是顾客要求他杀了王瀚哲时双方签订的协议,诱人的酬金现在看来就是放屁。他总是错失各种杀了王瀚哲的机会,或在罂粟一样的情与爱里沉沦。所以张秋实不明白他为什么对王瀚哲总这么心软,明明他们都清楚对方对于自己来说只是暗杀对象。明明他们之间是没有爱情可言的。殊不知王瀚哲与他同一天签订另一张内容为杀了张秋实的协议,但手中黑色的枪械也一直心软到今天。


昨天王瀚哲没有给张秋实做饭,这是唯一的一次。除去一切身份,也许王瀚哲真的能做一个无忧无虑又长手长脚的小男孩,和张秋实住在一起会莫名让人觉得很可靠,即使知道王瀚哲表面的纯良是为了隐藏背后所有的糜烂——张秋实还忘不掉昨天榨汁机里发臭的肉糜。按张秋实的话来讲,王瀚哲是一个很干净的杀手,他杀的人或即将要杀的人都是作恶多端的逃犯,这其中也包括张秋实。他占全了作恶多端这四个字,也算是半个逃犯。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王瀚哲是在做好事,他帮助他们从罪犯变成受害者。


张秋实挤地铁回家,路上买了一袋糖炒栗子,艰难地把自己安置在两个大妈之间,栗子皮扔在袋子里。他少见的没有放首歌来祝贺自己又到手的几万块钱,半倚在椅背上发呆。他知道只要自己手里没有拿着刀,就和其他上班族没什么两样。越想越觉得很奇妙:他以普通人的姿态坐在这里吃糖炒栗子,戴着王瀚哲买的帽子穿着王瀚哲买的衣服,手里热乎乎的栗子还有一半要留给王瀚哲。一切似乎都很平常,但他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王瀚哲今晚就要动手了。他想他应该努力活过这个晚上。


王瀚哲照例与他拥抱、接吻,与以前没什么两样,他在照单全收的时候突然对自己感到强烈的厌恶。你是在干什么呀,张秋实,他问自己。你不会真爱上他了吧。这太荒谬了,不是他,是他们,张秋实又要感慨他们之间摇摇欲坠的感情,王瀚哲却像是从来都不知道。于是他追问自己为什么甘愿与王瀚哲做一切爱人之间才应该做的事,难道只是为了维系这层表面上的婚姻关系吗。不可能的,王瀚哲也已经想到了,他比谁都更知道王瀚哲是什么样的人。


也许他们在靠对方疗伤,在靠对方重新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自己。王瀚哲吮着他的指尖,他没由来的想到王瀚哲的小时候,穿着明黄色的短袖戴着明黄色的帽子,冲着他笑,宽大的短裤可以直接顺着大腿摸进去。这一切都太美了,美得不可思议,他恍惚间在王瀚哲身上看到了一个小男孩的影子,那是他最快乐的童年。他突然就不想杀掉王瀚哲了,因为他是世界上的另一个王瀚哲,而王瀚哲是世界上的另一个他,他们可以共同生活,共同长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针锋相对剑拔弩张。他多想摈弃掉其他纷杂的情感,可惜他的包里还装着那张保单。


多不可思议啊,张秋实发现自己学会了善良,心底的柔软都在王瀚哲面前鲜活起来了,他希望今晚他能暂时忘掉王瀚哲要杀了他的心思,也能暂时放下自己的杀心。他的刀还好好的插在他的腰侧,不过也暂时不需要拿出来了。


王瀚哲被他压在身下,眼里尽是眷恋,也惊讶的看到张秋实的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啊,咦?他和张秋实接吻的时候突然想到自己签订的那份协议,顿时又觉得暗无天日了。他越过张秋实的肩膀看自己的手,十根手指早上用来杀人,晚上用来做饭,他尝到张秋实带回来的糖炒栗子。他们互相缠绕在一起,是同长在一片土地上的苦水玫瑰,即使都知道自己身上的荆棘会让对方很痛却还是不退缩——王瀚哲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张秋实迟迟无法下手,明明只需要一声枪响,张秋实的太阳穴便会流出粘稠的红色血液,他就可以轻轻松松拿到那诱人的酬金,然后再伪造现场,装作一个失意的丈夫那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为了戏做全套,他甚至可以在张秋实的葬礼上把眼泪哭干,看周围的警察拍着他的肩安慰他,可是心里却是笑着的。他想今晚必须动手不可了,不然他怕他真的在对张秋实的爱里醒不过来,明明他前一天还在觉得他们之间的情与爱好恶心。


他们躺在床上,却像是躺在对方的潮湿血液里,直染得衣服变成血红色,屋子里浓重的腥气。他们活的是别人的命,不是自己的命。身下丝绸面料的床单太光滑,给王瀚哲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但张秋实好像蛮喜欢。他们结婚已经两个月,这场双方的秘密谋杀已经计划了六十多天,于是活的提心吊胆,把所谓爱情践踏在脚下。但挺不可思议的,他们现在好像把爱这东西捡起来了。


入夜以后两个人背对背睡觉,王瀚哲微微有些反胃,他祈祷最好不是胃病犯了。他摸着黑摸到张秋实的脖颈,手指触到正在跳动的脉搏。他从床上翻身起来,庆幸他们幸好盖的不是同一床被子,走到张秋实那边,两只手放上去,却在用力的那一刻不敢看张秋实的脸,可是张秋实却很快握住他的手腕,王瀚哲错愕地一看,张秋实的眼神比他的还清明。张秋实笑着叫他,喂,瀚哲,终于忍不住动手啦?王瀚哲像是被烫到一样把手腕抽出来,没再说话。他妈的,他暗骂,我恨你,张秋实。他回到床上去,躺在张秋实身边,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张秋实的声音又在黑暗中很突兀地响起:你就不怕我现在把你杀了?不怕,王瀚哲笑了,我比谁都更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巧了,我也是,我知道即使我今晚不反抗你也不会杀了我,我也比谁都更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张秋实想。


怎么样,茄哥,你要不要动手?还是说今晚你又失眠啦?还要留我这条命几天?张秋实不答,转过来看着王瀚哲的脸,笑了:你笑起来好丑哦。王瀚哲应:你也是。于是两个人躺在床上捂着肚子开怀地笑起来,好像他们以前从来没有笑过一样,张秋实把手放在王瀚哲的脖子上,王瀚哲把手垫在张秋实的后腰下,下一秒就可以把对方杀掉的姿势,可是他们却只是在笑。一夜之间他们的心里下了两场雨,而他们共同躺在心上一块贫瘠而空旷的土地。张秋实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听见王瀚哲说,茄哥,明天我们去游乐园吧。他说好。谁都把包里的那张协议忘掉了,把客厅里的花瓶忘掉了,把门背后的钙片瓶子忘掉了。


他们去游乐园里坐旋转木马,坐过山车,坐摩天轮,玩激流勇进,笑得和每一个普通人一样毫无顾忌。王瀚哲身上别着的枪和张秋实腰上挂着的刀终于取下来了,这是他们做杀手以来第一次觉得这么快乐。王瀚哲坐上摩天轮的时候说茄哥,我们在最高点的时候接吻吧。张秋实又说好,心想他们这样好像在谈恋爱。于是他们真的这么做了,王瀚哲说真好,忍着没说出后一句,这样我们就能一辈子在一起了。


傍晚的时候他们去吃西餐,两个人面对面坐,中间摆着插着两支红玫瑰的花瓶,王瀚哲拿了一支在手里,张秋实拿了另一支。服务员走过来叫他们点菜,他们点了上好的牛排。要几分熟?张秋实问。全熟吧,我不喜欢吃带血的。王瀚哲说。张秋实愣了一下,说好,其实我也是。付款的时候张秋实从包里又翻出那张协议,终于把它撕成碎片扔掉了,并发誓以后再也不会杀掉王瀚哲,因为他们之间存在着婚姻关系,他们是一对幸福而美满的恋人。不得不再感叹一下他们之间的默契,因为王瀚哲也是这么做的,这么想的。



王瀚哲又躺在床上,和张秋实说,茄哥,我给你说个事儿嗷。张秋实说,刚好,那我也给你说个事儿。那你先说吧,茄哥。好。张秋实垂下眼睛:瀚哲,我说了你别生气。还记得那张协议吗?你一张我一张,你的上面写着要杀了我,我的上面写着要杀了你,最后我们都算毁约了。委托人说我们两个之间必须死一个,我说那就我吧,王瀚哲手还挺干净的。话还没说完呢王瀚哲就照他脸上来了一拳,张秋实捂着被打的半边脸不说话。王瀚哲骂,你他妈的有病吧,我的手还干净,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眼球也干涩,背过身去猛眨眼睛,你妈的,张秋实,我好恨你,为什么这方面你总是自私地先人一步。张秋实不明白王瀚哲为什么发这么大脾气,明明是他要去死的,于是也叫着嚷起来了:什么叫先人一步啊王瀚哲,你说这话什么意思?王瀚哲红着眼睛:你说是什么意思,我也给委托人说我要替你死了。一瞬间天昏地暗,张秋实一拳打在王瀚哲的鼻子上,王瀚哲的鼻血流下来。


突然安静下来了,王瀚哲垂着头,鼻血一滴一滴落在白被单上,笑了,缓缓地问,茄哥,我是不是特别混蛋。张秋实说是,我们都特别混蛋。然后用刀在胳膊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听见王瀚哲说,张秋实,我好恨你。你说过两遍了。张秋实胳膊上的伤口流出鲜血,终于看到王瀚哲用手捂着脸哭起来,鼻血蹭了满脸。我们两个不能都活着,必须得死一个,你把我杀了你的任务就完成了,以后哪怕你继续做杀手或是怎么,反正你的命还在就行了。张秋实说。王瀚哲推他,说你滚,滚啊,我不想看到你。张秋实的胳膊总算迟钝得痛起来了。


他趁着这段时间想了许多,委托人找上门来的时候他几乎没有犹豫地脱口而出他要替王瀚哲死。他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发现自己的眼神是冷的,深吸一口气把头埋在水池里,他多希望自己可以窒息,就这样溺死在这里。王瀚哲说那话的时候他全身都呜呜地哭起来了,只有眼睛没有流泪,他第一次没有为自己出色的自制力感到骄傲。可是我们之间就非得死一个吗。


王瀚哲的手放在潮湿的被单上,泡在潮湿的血液里,他整个人被泡在腐蚀性液体里,被吞噬,被分解,全身都在腐烂。他感觉自己像只小白鼠,像随时等着牺牲的实验品,学生物的人穿着白大褂要解剖他。特别讲究,他们的白大褂一尘不染的,可是又不是医生,医生是要救他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张秋实就是他的医生,因为张秋实,他才苏醒过来,有了知觉,有了痛觉。千万根刺扎在他的后背,他是只小心翼翼蜷起身子的刺猬,裸露着的每一寸皮肤都鲜血淋漓。我们之间就非得死一个吗。


他们是众人眼里的怪胎与十恶不赦的罪犯,却也是世界上如此契合的两块拼图,棱角被对方磨成圆融,只需一个眼神便心知肚明。王瀚哲从被血液浸染的手中抬起头,鼻血已经不流了,他用他发红的眼睛望着张秋实,张秋实读懂了,那眼神是在问,难道我们就非得死一个吗。哦,张秋实突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扑过去和他接吻,腰上银刀闪闪地发着光。我懂,我懂你的,我们可以都活下去,有一种方法。


他说什么,他说你别小看我们的爱。他们抱团取暖,唇齿相依,是彼此的慰藉与保护伞。拿刀的手和握枪的手,漂亮皮囊下是腐烂的尸体发霉的味道。他们知道他们都不是什么纯良可爱的玩具布偶,而是躲在暗处露出獠牙的老虎,本不应该就此罢休。他们像往常一样出门,坐车,男孩细长的胳膊裸露在短袖的外面,人们望见他粉红色的关节,心想这或许是一个见了漂亮女孩都会脸红的男孩子。全然不知有着粉红色关节的男孩子在自己的领域里是握着枪的猎手。或者说,他即将为张秋实再次拿起枪。


他们在监控死角换上黑色风衣,将自己的脸变成不会笑的精致面具,结婚以来第一次牵了手。其实不能说是牵手,只是两人的指尖短暂地相触,不知道是谁勾了勾手指,于是手心泛起涟漪般的痒。准备好了吗,瀚哲?好啦好啦。张秋实在黑色口罩上方看见王瀚哲水润的眼睛,突兀地想起王瀚哲流鼻血时尝到的他唇上的血腥味,那是一种很新鲜的生动,如同大嚼一口脆生生的快乐。



吃晚餐的时候王瀚哲问张秋实,茄哥,你怕死吗。张秋实问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王瀚哲不说话了,他向来都很讨厌张秋实逃避问题的话术,一个精明的人在装愚钝,让人感到被愚弄了的恼火与厌恶。可是张秋实偏偏不知,他那温润的眼里盛着的温和简直能蛊惑人心,致命的毒素,也是缓缓把王瀚哲从水中捞起的解药。它让一个冷血动物有了感情——王瀚哲在某次杀人的时候竟然不忍心下手。我比你想象中还要更爱你。


张秋实说,我不是怕死,我是怕你死。那时王瀚哲还没告诉张秋实他的决定,张秋实也没有。他在心里苦笑,心想如果我告诉你我要替你死,你会怎么样?手上沾满鲜血的小杀手,或许不会歇斯底里地哭闹。现在看来猜得对,猜得准,王瀚哲只是一拳打向他,打破了他的心脏,但远比哭闹来得痛。


让我们回溯时间回到两个人第一次向对方举枪提刀的那一刻,张秋实在想怎样用刀精准地刺进王瀚哲的后腰,而王瀚哲在想怎么用枪让他死出一种美感来。还好,还好,那时他们还没有彻底地动心,只是将这一幕做了无数次演习。不约而同地想到诡秘的、神圣的鲜血,在雨天里,变成河,河里有苍白的一张脸。而现在却演变为鲜活的一句你真好看。张秋实半夜一点钟仍睡不着,王瀚哲睡到凌晨三点多突然醒了之后无法入睡,两个被时刻绷紧的神经所谋害的杀手,上午十点时碰到一起,唇上还沾着牙膏和水,对视着开怀大笑。他们是对方的灵魂伴侣。他们本就该是天生一对。


fin.

*其实是一篇废稿(小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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